未济

【斑柱】灯火(完)

“还是要走吗?”柱间笑着问斑。

“……嗯。”斑说,生平第一次他不太愿意看柱间的眼睛,然而那点犹豫最后还是化为不可磨灭的意志,“就算你或许是对的,我也还是不甘心。”他想了想,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又安抚似的补充道,“只要和平一天没有真正实现——只要战争的概念还没有消失,我就一天也不能停止寻找。别人不可信任。如果能找到更好的道路……”

“那么,如果又有要牺牲无辜者的道路摆在你面前,你还会走上去吗?”

“不一定。”斑说,他很少采用这种不确定的语句,“未知就是未知。用现在的想法去度量未来,完全是荒谬的事情。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会有阻止我的机会的。”

倘若真的会再次决裂……他想,这当然不是不可能,他们生来就像阴阳两极,可以亲密无间也容易背道而驰,黑绝的存在只不过是推波助澜。倘若真的会再次决裂,那就再用一场决斗来写下终局,只不过这次不会有任何的欺骗和隐瞒。

其实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共存已经是——他承认——幸运的事情。如果不是所有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辜而死的生命都得到复活,如果不是他的力量足够强大以至于让木叶(尽管有那两个年轻人)有所顾忌,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柱间费尽心思从中斡旋,他即便复活了也不可能这样行走在世间。

他们都已经在一条路上走得太远了。

无论当初是为了什么走了如此之远,如今都不会再愿意回头。

人是无数时间片段的集合,否定那些充斥人生几乎全部岁月的事情就等于否定了自己。

尽管如此。纵然如此。即使如此。他想,也许是因为那百年岁月累积的幻梦化为泡影,也许是因为此刻的幸运太过来之不易,也许是因为最后的神迹太容易让人升起希望,从前淹没在深夜的寒风中那些软弱的平庸的但又的确是幸福的过往、那些说过的话和定下的誓言不断地涌出,让心底某个隐匿已久的想法一旦冒头就再也难以掐灭。

倘若这次真的能并肩而行……

“……知道啦。”柱间说,“走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让我送送你。”

斑诧异地看着他。

然而柱间还在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什么:“想回来了的话,随时可以回来,当然最好是愿意就留在这里;或者给我写信也可以……当然啦,最重要的是如果找到了新的路,不要什么也不和我说,我很笨的,千万要直接告诉我……”

“要我说多少次,我是不会留下来的!”一种难言的酸涩从斑的心头泛起,很快烧成一股无名的怒火,“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可以再作为战友喝一杯,但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不会留下来,难道你就会跟我走吗?如果那时我知道还可以重来,我根本就不会承认那个为了对抗我才组建的忍界联军算得上你的后继者。和平我说什么也不会放手,但非要两个人一起——这种事情你强求什么?”

“……”

“所以不要等了。”斑说,在柱间的沉默中他的怒火也烧得很快,几乎转瞬又熄灭殆尽,重新变回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会给你写信的,但是不要再等了。”

出乎意料地,柱间又笑了。“我知道啊。”他说,“就算以前不知道,后来也就明白啦。其实那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当年你走以后我先等了几个月,想着怎么也要派人找到你,哪怕强留也要把你留下来;后来我想着再多做出些成果,让你重新认可我的道路,然后留下来;再后来我想着要是能给你写写信就好了……最后我也就知道了,我是永远不会离开的,而你也的确是不会回来的。”

“但是啊,斑,我已经不是为了让你回来而等你的了。”他的笑意是如此的平淡而真切,就像还在他们尚且携手前行的日子,“哪怕是为了理想,一个人也是很寂寞的呀。”

“没有人等待就会觉得孤独。而有人等就是幸福的事情。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种幸福。”

柱间提着一盏灯火,将他一路送到村口。

就着微弱的光,他们像是两个普通的在寒夜里取暖的旅人一样互相依偎着前行。

最后柱间将那盏灯很轻柔又很郑重地交到了斑的手里。他微笑着握住斑的手指,带着他慢慢地在提灯的把手上握实了。木质的把手原本应当是粗糙微凉的,然而此刻却还留有余温,细腻地隔着手套传来。

那温暖而冰冷的光焰里到底有些什么呢,斑想,让人为之生为之死?

此生聚少离多,别时易见时难。

然而当斑走得很远了,一路走到远处的山林,就要走上幽暗的山路时,他忽然地回头望去。

——雪夜里木叶灯火摇曳。有人尚在原地,候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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